中石油“秃鹫”
周远征
编者按/8月份开始爆发的中石油系列贪腐案还远没有结束，其波及范围还在不断扩大。继中石油前任董事长蒋洁敏以及四位高管李华林、冉新权、王永春、王道富被带走调查之后，一些背靠中石油系统这棵垄断大树而疯狂掘金的商业大佬也不断被牵出。继四川神秘富豪吴兵之后，本报记者又获悉，浙江金帝集团董事长卢斯侃也已经多日不见、联系不上。卢斯侃近十年来，依靠和前中石油集团副总裁、昆仑能源董事局主席李华林的特殊关系，建立了一个庞大的能源商业帝国。本报记者持续辗转调查，希望能够逐步揭开李华林贪腐案的真相。
调查一
或涉中石油贪腐案 浙江金帝董事长“失去联系”
2013年8月底，中石油集团副总经理、昆仑能源董事局前主席李华林被有关部门调查。而近日，多位消息人士向《中国经营报》记者透露，与李华林关系密切的杭州金帝集团董事长卢斯侃疑似失踪，无法联系。
2004年3月19日，41岁的卢斯侃曾来到桃花绽放的成都市龙泉驿区，参加了足以改变其命运的一场重要会议。在时任华油天然气股份公司(以下简称“华油天然气”)董事长李华林的主导下，2003年度华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股东大会邀请了深圳中油投资有限公司、山东泰安泰山燃气集团公司、杭州金帝集团公司的负责人作为特邀代表与会。
由此开始，彼时主要从事房地产业的浙江金帝集团吹响了进军石油天然气行业的号角。
九年的时间里，与李华林关系密切的卢斯侃组建了一个庞大的金帝能源帝国。
老板疑似失踪
作风低调的卢斯侃，在商业领域的拓展上却不断取得突破，相继进入其他民营企业艳羡的能源和金融领域。
“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卢总！”9月28日，位于萧山区山阴路和市中心路交汇的金帝高新科技广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金帝集团员工不无深意地说：“我只能够说，这样的情况很罕见。”
对于卢斯侃的行踪，金帝集团多位人士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讳莫如深，对记者提出的相关问题至今未有公开回应。10月10日晚，接近金帝集团高层的人士向记者明确表示：“目前卢斯侃是否被控制，公司高层也不清楚，但是他因为中石油的事情而被协助调查确有其事。”
金帝集团总部位于金帝高科技广场办公楼四楼。2011年9月，金帝集团已经正式更名为金帝联合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从当地工商部门提供的工商登记资料上看，该公司注册资金2亿元，法人代表为卢斯侃，卢斯侃拥有其中54.95%的股份。而卢斯侃的妻子孔列岚持有20%的股份，一位住宅地址与卢斯侃和孔列岚一致的芦姓人士持有0.05%股份，其余25%由孔列岚担任法人代表的杭州萧山高新科技广场有限公司持有。
公开资料显示，萧山人卢斯侃发家于家私行业。经过20余年的发展，金帝集团成为了集房地产、能源投资(天然气开采、运输、销售)、商业、金融服务等行业为一体的综合性、跨地区的大型企业集团。该公司还宣称，已连续多次获得“中国房地产企业100强”“中国服务企业500强”“全国民营企业500强”“浙江省民营企业100强”“萧山区百强企业”等荣誉。
然而，相对于其他一些从事地产行业的商人，卢斯侃显得格外低调。熟悉金帝集团的一位人士表示，尽管卢斯侃置身于光鲜的房地产行业，但是并不喜欢抛头露面。甚至对于杭州当地房地产企业颇为熟识的地产媒体资深人士而言，卢斯侃都显得过于陌生。
作风低调的卢斯侃，在商业领域的拓展上却不断取得突破，相继进入其他民营企业艳羡的能源和金融领域。2004年，金帝集团以特邀代表身份参加华油天然气股东会议后，逐步进入了能源行业。而在2009年，金帝集团还以主发起单位身份组建了杭州市萧山区金丰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进入到金融行业。
但是，顺风顺水的卢斯侃并没有想到中石油反腐败的风暴会来得如此猛烈。2013年8月底，卢斯侃进入石油天然气领域的领路人中石油副总裁李华林落马，现在他也不知所踪。
截至发稿前，记者通过多种方式试图和卢斯侃取得联系，也曾前往其公司进行采访，但一直没有回音。
步步渗透
能够进入华油天然气，对于金帝集团而言是多元化拓展的重要契机。然而，卢斯侃似乎并不满足于在华油天然气的小股东地位。
疑似失踪的卢斯侃，未来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尚不可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从2004年开始进入华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金帝集团以及卢斯侃的命运都发生了转变。
华油天然气是由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申报，当时的国家体改委批准，在国家工商管理总局注册的企业。记者掌握的信息显示，华油天然气是由当时的华油四川实业发展总公司、华油实业开发总公司、四川石油管理局、中国光大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中国四川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公司、四川省长江企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发起，公司成立的目的是充分利用天然气资源，提高天然气利用水平，迅速发展中国的压缩天然气事业。这个号称中石油第一个股份公司的企业，其经营范围还包括了石油天然气的勘探开发和工程项目承包。拥有勘探开发的通行证，为华油天然气迅速发展创造了条件。
按照该公司的测算，如果所得税按照15%计算，该公司到1997年的税后利润就将达到4334万元。工商登记资料显示，到了2001年2月，该公司的股东变更为四川石油管理局、中国华油集团公司、中科企投资有限公司、中国光大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塔里木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塔里木石油经济发展总公司、成都龙泉华科实业投资有限公司等七家企业法人股东。
2001年10月，原本与能源行业不搭边的两家企业却蹊跷进入了华油天然气。华油天然气的股东中国华油集团公司和中国光大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以每股1元的价格向江苏江阴市恒昌隆房地产有限公司和杭州西湖国际高尔夫乡村俱乐部有限公司转让了500万股和100万股。
彼时，李华林担任了深圳石油实业公司董事长和中石油(香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尚未参与到华油天然气的具体运作中。然而到了2004年1月，华油天然气股权发生了改变，李华林正式出任了董事长。李华林出任董事长不久，就开始力邀浙江金帝卢斯侃切入华油天然气。公开资料显示，2004年12月22日，华油天然气2004年第二次临时股东会议在成都召开，此次会议确认了深圳市中油投资有限公司、泰安泰山燃气集团有限公司、杭州金帝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成为各持有900万股股份的新股东，公司股本也增加到1亿股。其中深圳市中油投资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即为2012年3月已经落马的陶玉春。
能够进入华油天然气，对于金帝集团而言是多元化拓展的重要契机。然而，卢斯侃似乎并不满足于在华油天然气的小股东地位。在李华林的支持下，金帝集团持有的华油天然气的股份达到了31.15%。彼时，李华林继续担任董事长，卢斯侃和陶玉春均出任董事。到了2009年1月，由于李华林升任为中石油股份公司副总裁，辞去了华油天然气董事长职务。随后，卢斯侃接替李华林出任董事长。而在2009年1月举行的董事会上，华油天然气决定对中国(香港)石油有限公司定向增发17700万股，扩股后中国(香港)石油有限公司持有华油天然气51.01%的股份。通过此次增发，华油天然气摇身一变成为了中外合资企业。
丰厚利益
西湖高尔夫退出华油天然气股份之后，华油天然气就剩下了昆仑能源、金帝集团、江阴市恒昌隆房地产有限公司三家股东。
众所周知，能源行业的利润是可观的。卢斯侃旗下的金帝集团进入华油天然气之后，其获得利益也是巨大的。
由于华油天然气并不是上市公司，相关财务数据并未完全公开。然而，有限的公开资料仍显示出华油天然气持续多年的盈利状况。
从进入华油天然气的企业转让股份中也可以看出，相关企业进入能源行业后都获得了一定的回报。四川省商务厅川商审批2010年272号文件显示，华油天然气在2010年又实施了一轮增资扩股。其中杭州西湖出资600万元，将其持有的股份从100万股提升到300万股。两年后，杭州西湖国际高尔夫乡村俱乐部有限公司(简称“西湖高尔夫”)就将持有的300万股以每股4元的价格，出让给此时的第一大股东昆仑能源有限公司(中油香港有限公司在2010年更名为昆仑能源有限公司)。从相关信息可以得知，杭州西湖高尔夫在获得每年的利润分红之外，其所有股份在出让给昆仑能源之后，获利500万元。
西湖高尔夫退出华油天然气股份之后，华油天然气就剩下了昆仑能源、金帝集团、江阴市恒昌隆房地产有限公司三家股东。三家股东在2013年8月，通过了2012年度利润分配方案，以公司现有公积金中的10.41亿元向全体股东按照每10股转增10股。据了解，此次利润分配方案实施之后，华油天然气总股份达到208200万股，注册资金208200万元，其中金帝集团股份40950万股，占总股份的19.67%。如果按照杭州西湖高尔夫转让时每股价格4元进行折算，金帝集团所持有的这部分股份价值高达16亿元。
记者从历年的工商登记资料中了解到，在2010年华油天然气增资扩股前，金帝集团共出资了6825万元，而在2010年增资扩股时，金帝集团又拿出了40950万元进行定向认购。以此计算，金帝集团在华油天然气股份公司中投入了47775万元。显然，即使不包括历年的分红，金帝集团持有的股份也有极其可观的增值。当然，华油天然气属于非上市公司，数据并未对外公布的情况下，金帝集团获得回报还是一个难解的谜。
截止到记者发稿时止，记者与相关企业进行联系，未能获得答复。但是，公开的资料却显示，截至2012年底，华油天然气的资产总额为106亿元。而且该公司目前已投产天然气井100余口，建设经营压缩天然气(CNG)加气站60余座，年产销天然气3亿多立方米。一位中石油内部人士表示：“华油天然气在四川拥有的天然气气田是其最大的财富，金帝集团持有的股份含金量很高。”
能源帝国成型
“李华林和卢斯侃更像是一对生意上的搭档，不排除李华林利用手里的职权，不断为卢斯侃提供便利。”
早在1999年，卢斯侃就对能源产业非常看好。他说：“做一个行业好的时候，要考虑下个10年怎么样，单一做房产还是缺乏竞争力。”
2004年，李华林将卢斯侃带入了能源行业的大门之后，卢斯侃终于有机会去放手实施自己的清洁能源梦想。2011年4月，卢斯侃将浙江四诚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更名为金帝联合能源股份有限公司，该公司注册资本金达到1亿元。2012年7月，该公司申请增加注册资本金13100万元，变更后的注册资本金为23100万元。而到了2012年12月，金帝联合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又更名为金帝联合能源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根据公开的资料，金帝联合能源集团旗下拥有3家全资子公司、3家控股子公司和4家参股公司。经营范围涵盖液化天然气(LNG)工厂、压缩天然气(CNG)母站、(LNG、CNG)加气站和储罐建设，天然气销售及运输，天然气管道工程施工，车用天然气(公交车、出租车、物流运输车)，工业及船用天然气，城市燃气，综合能源利用，电力开发。
近年，金帝集团相继与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浙江省天然气集团、杭州燃气集团等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协议。先后在杭州、宁波、深圳、绍兴、衢州等地建设多个天然气加气站和压缩天然气母站等项目。卢斯侃期望，金帝能源集团能够发展成为中国具有影响力的天然气终端销售企业之一。要知道，天然气终端销售的竞争极其惨烈，要想挤进去并不容易。
然而，得到了中石油高层李华林鼎力支持的金帝能源集团却一路顺风顺水。从公开的报道中可以看到，卢斯侃经常以华油天然气董事或者董事长的名义出现在各地，华油天然气的身份为其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而且在公开信息中，李华林和卢斯侃经常共同出席一些签约仪式。中石油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层干部表示，“李华林和卢斯侃更像是一对生意上的搭档，不排除李华林利用手里的职权，不断为卢斯侃提供便利。”
此外，中石油这棵大树还为卢斯侃加快发展提供了最直接的融资支持。
记者查阅相关信息发现，金帝集团不断将持有的华油天然气股权质押给昆仑信托用于融资贷款。而且随着双方的合作深入，中石油旗下的昆仑信托总裁王亮还在2012年到访金帝集团总部。他明确表示，昆仑信托将继续支持中石油合作伙伴，积极探索与金帝联合控股集团及金帝联合能源进行广泛深入合作的渠道和模式，进行天然气等清洁能源领域的业务开发，在合作中实现共赢。
然而，随着中石油这座靠山陷入狂风暴雨的反腐洗礼，与卢斯侃合作紧密的李华林也落马后，卢斯侃及其旗下的金帝集团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变数。本报将持续予以。
资料
中石油系列腐败案被调查人员一览
蒋洁敏
曾任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总经理、党组书记，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2013年3月18日，蒋洁敏出任国务院国资委主任，党组副书记。2013年9月3日，蒋洁敏涉嫌严重违纪，中央已经决定免去其领导职务。
王永春
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前副总经理、党组成员，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中纪委调查。
李华林
2006年7月起任深圳石油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兼中国石油天然气香港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总经理。2007年11月起被聘为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副总裁兼中国石油天然气香港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总经理。 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冉新权
2002年4月任股份公司勘探与生产分公司副总经理，2005年2月任长庆油田分公司负责人，2006年10月任长庆油田分公司主要负责人，2008年2月任长庆油田分公司总经理。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王道富
1999年9月起任长庆油田分公司副总经理，2003年1月任长庆油田分公司总经理， 2008年5月起被聘任为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总地质师。 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陶玉春
在李华林出任深圳石油董事长期间，陶玉春相继出任深圳石油经理、总经理。因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记者了解到，直到2011年10月27日，卢斯侃才辞去了董事长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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